“我是山东医学院毕业的”我们的好同学邵瑞琪在群里发起让写写在校读书以及毕业后发展的故事以共享,冻结了多少年的脑子似乎又有点松动,忽然有些逝去几十年的过往又清晰起来,如果写出来大概谈不上有什么意义,但我可以保证其真实性,且不与任何人雷同。
一、引子
一九七六年九月,我与我的同班同学程秀民申请去了西藏工作。我被分配在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老程在西藏自治区药检所,我们就住在布达拉宫背面山脚下的龙王潭湖畔。从宿舍窗口抬眼望去就是巍峨的布达拉宫,并且一住就是十二年。现在想来,有点梦幻般的感觉,同时也伴随着深深地思念和不能再见的遗憾。
如今的西藏似乎已成为旅游热点,曾经住过几个月的林芝也成了传说中的仙境。青藏、川藏铁路相继建成通车,连接内地和西藏的航线也远不仅仅是成都到拉萨的两个点。而在四十五年前,且不说泥石流蹋方频发的川藏线,就连相对比较安全的青藏公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原始路面,崎岖颠簸而充满了艰险!那年,我们在9月中旬从甘肃柳园下火车后,坐上长途大巴,经过近半个月的颠波,直到10月7日才到达拉萨。一路的艰辛和欢乐,(艰辛中一定会有欢乐!)在作家的笔下可以是一部有趣的作品。 这里只写我个人在西藏工作后的几点经历。
二、讲课
大家可能还记起,一九七六年、七七年以及后来的几年,人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不会否认,用如饥似渴来形容并不夸张,这是现在的人们很难想象的。有一次,我目睹了药房主任让一位老同志(川医六十年代毕业)讲授药用拉丁文,结果被婉拒了。刚毕业的我,总感到有劲儿没地儿用,事后我向主任表示自己可以讲。然,当此时也,有些人是用那样的眼神看“工农兵”。主任是六十年代进藏的老同志,工作极其认真,人也很好,但是他也用怀疑的语气说,你?要不,讲一节课试试吧?而我却认为这几十个学时的课程,太不成问题了!也许是大家的期望值太低了吧,反正就讲了一次课后,其他科室也有人来听,从此开启了我长达几年的陆陆续续的讲课生涯。除了拉丁文,曾经系统地讲授了有机化学,系统地讲授了药理学,听众也不仅是小小的药剂科,卫生厅举办的全自治区医师培训班,也曾受邀讲过药理学,这些讲课的共同特点,一是没有任何的报酬,二是大多利用业余时间。当年的不足为奇,今天的不可思议!
在我讲课期间,高考恢复,也曾给备考的考生辅导过化学或数学,(当年在楼德,咱也曾担任过数学课代表),现在想来自己都有些晃忽,七七、七八级,人家那可都是天之骄子的新三届啊!我曾辅导过?
三、藏羚羊角注射液
当西藏在大家的心目中还是遥远荒寂甚至有点可怕的世界屋脊时,人迹罕至,那里的资源当然也守护的很好,以冬虫夏草为例,十五元一斤的价格延续了在我去后的好几年,便宜到什么程度?过路的司机在产地拿一双解放鞋就能从藏族老乡那里换回一大包,那可是不可能造假的最正宗的虫草啊!可是,当时压根儿也没感到它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曾经保管过贵重药材,犀角、羚羊角、麝香、藏红花等等,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些,而是当时在藏北很多地儿可以捡到的自然脱落的藏羚羊角,这算是没有成本的资源,我们药房将其做成了注射液。除了对其工艺做了多次反复的探索之外,投入心血最多的是将货源广布的藏羚羊角和珍稀的羚羊角做了对比,多少个晚上把两种注射液爬薄层层析板,以期做出成分对比。还弄了很多兔子,注射两种羚羊角的针剂,同时用安乃近注射液,做出退热效果的对比。藏羚羊角注射液用于临床,很受患者的欢迎,我曾经将其制作工艺及后续的实验写成论文,在自治区药学学术会议交流,并于1985年南宁举办的全国药学学术会议上作大会发言。
时代的发展,保护野生动物的要求,不管是羚羊角还是藏羚羊角都已经终结了药用的历史,并且医院自制制剂已经受到药监部门的严格控制。许多的曾经都成为历史!写出藏羚羊角注射液,是因为它也曾为西藏人民发挥过很好的作用,我也曾经为它努力过并获得很多美好的体验!
四、评职称
长期高原缺氧,可以危害人的身体健康。在藏十个年头上,我们两人都患了严重的高原性心脏病,住院治疗也只能暂时缓解,在此情况下,一九八六年,我们提出了内调申请,却迟迟不能获批。曾托去京开会的同事捎去写给时任卫生部长崔月犁的信,想不到时隔不久就见到了卫生部为此发给西藏卫生厅的函,内调的事有了转机。
在等待内调的过程中,一九八七年,自治区人民医院作为全区试点单位开始职称评定工作,评职称放在今天只不过是一项每年都要进行的常规工作,可当年的这项工作是在中断了二十余年之后重启的,二十多年啊!所以不管是单位还是个人,都超乎寻常的重视。我在此要说的是一件值得自己骄傲的小事:当年的评审程序之一是,参评人员的情况分成许多小项,然后接受评审委员会十几个委员的逐项打分,过程略去只说结果,在全院一百多名中级职称(年近不惑申报中级,没有惭愧,时代使然)申报者的得分中,本人获最高分,而我,只是个辅助科室一一药剂科工作人员。一百多人申报,最后四十多人获得职称,条件并不宽松。
有必要介绍一点情况,自治区人民医院的专业人员与内地省级医院相比较,学历水平各方面一点也不差,来自北医、上医、大连医学院、南京医学院等学校的大有人在,有个号称外科一把刀的女副经理汪丽珠毕业于湘雅,由于地域原因,川医的毕业生更占了半壁江山,我们药房主任还是南药的,我特别敬佩那些五六十年代进藏的学长前辈们,他们有的血色素到了三十多毫克,仍坚守在那里。总而言之,说真的,山东医学院在名校毕业生荟萃的自治区人民医院有点名不见经传。
职称评定后,似乎能听到有人说起山东医学院,我可以这样回答人们的询问:“我是山东医学院毕业的”,据说,评审结果在卫生厅汇报时,有人提示说我们的内调档案已经上报自治区人事厅,时任卫生厅长的次仁卓嘎(后曾任自治区人民政府副主席)提出要先追回档案,听到这个消息后,本人不敢犹豫,立马行动……。
一九八八年五月,我们调回了山东医科大学,感恩母校的接纳!比起灿若星辰的让母校引以为傲的杰出员工,我们也真的没有给母校增光添彩,但是我也可以小声地嘟囔一句:亲爱的母校,西藏十二年,我们没有愧对您!
离开西藏三十余年,当年的情景,常常让我魂牵梦绕,但是身体情况已不允许故地重游,今天我写出此文,不再有遗憾。
附:程秀民参与了西藏自治区药检所的初建和发展,如实验室的建设和完善,仪器的购进使用,基层人员的培训,尤其是承担了一个时期内全区重要案件的毒检任务,曾任过化学室主任和药检所副所长。
不虚此生! 俱往矣!